情趣用品店经营30年，看尽人生百态：没有情、哪来趣？
洪幸枝回想二十多年前因为卖跳蛋，当着4岁女儿的面被警察带走...
洪幸枝经营的“钟爱一生”是台湾省情趣用品老字号，开张近30年。生意好时，开了分店，主要由母亲林秀英照看。
老板娘洪幸枝，可以说是看尽人生百态。她遇到过无数满怀心事、被“性情”烦恼折腾的陌生人，所见所闻，精彩故事数不胜数，跌宕起伏，不知能编纂成多少部电影。
化身夫妻关系顾问 帮顾客找回夫妻情趣
洪幸枝说，印象深刻的是，曾有一名资深公务人员下班自己骑着摩托车进来，看着陈列架上颜色鲜艳的各式情趣内裤、开裆裤与丁字裤发呆，鼓励购买之下，对方却说“我老婆很古意，不会想穿”。
自己还花了不少力气说服他，将一件做工细致的性感内裤打包。然而，对方走到店门口后又折返，当下洪幸枝误以为对方反悔想退货。
下一秒，这名公务员木讷地说了一句令洪幸枝五味杂陈的话，“我老婆跟我结婚到现在、小孩也上大学了，我从来没有送过东西，不知道怎么送？”
洪幸枝当场教他：把老婆的内裤全部从衣柜里拿走，只留下礼物，“你可以看见老婆感动、娇羞与惊喜的表情”。
十天后，这名公务人员又来了，面色有点通红地说：他在老婆脸上看到久违的少女情怀。
这名公务员还说，前几天，自己骑着机车载老婆吃喜酒，老婆咬着他的耳朵说，“老公，我只穿了裙子…”，夫妻又重燃20多年前新婚的甜蜜...
“先有情、才有趣” 卖的不仅是物，还是感情
洪幸枝说，以前大家观念保守，把情趣当作色情，看到情趣用品店就感觉充满兴奋、诱惑，认为里面充斥情色，却忘了“情趣”是先有“情”、才有“趣”，情趣用品只是增加生活乐趣。
性关系与夫妻感情紧密相关，她用食物比喻两性关系，时间久了、口味趋淡，如果添加香辣，变换口味，可以滋养情爱。
▲ 图说：在洪幸枝的店内，贴有“向往一个浪漫的夜晚”的标语。洪幸枝说，两人间要先培养感情催化，才能美好的性关系。
“我卖的不只是情趣用品，还是情感关系。”她说，以前观念保守，充气娃娃被认定可能会鼓励人虐待、犯罪，不能合法销售，但有位妻子过世的老先生，前前后后买了3个充气娃娃，回去后就将妻子的旧衣物套在娃娃身上，摆在家中角落陪伴自己，用笨拙的方式追忆过世的老伴。
“独居、单身或者另一半在外地工作两地分居的人不少，生理需求怎么解？或者另一半生病、夫妻生活出问题，又有多少人能容忍另一半花钱去找他人排解。”
洪幸枝认为，情趣品只是暂时排解生理需求的“用品”，关键还是维系夫妻情感，但没有感情在一起，心灵上不满足还是会欲求不满、往外发展。
面对外界时常以猎奇的口吻询问她，“什么商品最好卖？”“什么样的顾客最多？”她总是会轻描淡写地说，“只要是人都会有需要，造型、喜好因人而异。”
男用丁字裤意外热销 突破社会框架
洪幸枝入行前，与一般农村妇女无异，专心在家相夫教子、甚少与外界接触，十分害羞保守。
“在女性普遍性压抑，有性冲动常充满内疚感或羞耻感的时代，有谁要买？”自己最终还是厂商打包票说，卖不出去可再退还才勉强摆在架上。
谁料到，男用丁字裤卖得比一般情趣用品好很多，热销数年，不分年纪都爱购买，六七十岁的老爷爷也来买，最后还进了不少大象内裤、香蕉内裤等造型。洪幸枝说，从这一天起，我学会不用别人想法，框架限制任何一个人。
再到后来，店里货架上也摆上口塞、情趣皮鞭、吹不熄的低温蜡烛、皮绳愉虐商品。洪幸枝说，只要两情相悦、都喜欢，能共享其乐，她的社会功能就达成了。
▲ 货架上摆放着按摩器、口塞、情趣皮鞭、低温蜡烛、情趣内衣。
开情趣店被另眼看待，获医生鼓励领悟成就感
到大学参加营销培训课程，有次班上活动一日游，游览车上大家各自介绍自己职业，当我一讲情趣用品店时，全车同学都停止声音、转头看我，自从那次后，我都说我是卖睡衣的而已，因大家都用异样、特殊眼光看待“是谁在卖情趣用品?”感觉很不舒服。
情趣店给人印象，总披着神秘面纱，各行各业、形形色色客人皆有，洪老板娘坦言，这份工作看尽酸甜苦辣，开业三个月，便遇警察登门查访，也曾遇到一位医师跟我说，“你做一个很伟大的行业”当时我还不解回他“我的伟大不及你的伟大，你是医生”对方则表示“医生只是治疗而已，可是你做这个行业，躺在医院有男、有女，不分年纪的，有的一躺好久，另一伴怎么办?”后来我才真正领悟其中道理，也从工作中获得成就感。
而外界好奇开情趣店，亲友的眼光又是如何呢?洪坦言，亲友倒是还好不会问，回到乡下我也不会四处讲，除非是偶尔说溜嘴，反而越熟的会询问什么好玩的?但倒不会跟我买，不熟的反会到店里来捧场。
面对想交小三的男客“有一套妙法”
访问过程中，洪幸枝提及，曾经有一位男顾客和她聊天说想交小三，我立刻说好啊，反倒男顾客很讶异“你为什么会没说不好”
我则回他“好啊！有什么不好?但如果这个后果，你承担的起，你再交；你若承担不起，我劝你不要玩火”
洪幸枝说，你如果把交小三的钱、时间、精神及体力，花在你老婆身上，夫妻间绝对不会有隔阂，两人感情都会相当好。
若你有了小三，小孩、亲友及事业伙伴都会看不起你。说了这番话，没想到这位男客什么东西都不买了，马上告诉她，回去会好好疼爱自己的老婆。
▲ 洪幸枝讲述所见所闻，各种经历，娓娓道来
观察：经济不稳定 现代人无力经营情趣
经营情趣商品产业近30年，洪幸枝决定4月底就不做了。
问及感想，洪幸枝淡然地说，以前台湾省曾经经济繁荣、社会稳定，大家心情好就会买情趣用品经营感情；近几年，台湾省人心浮动，各方面不稳定、经济疲软不振，老百姓忙于工作赚钱，即便有钱也充满危机意识、不敢花钱，没人有时间、精力经营情趣了。
小小的一间店，见证不少沧桑巨变人生百态，也经历了许多社会、男女关系的变迁，唯一不变的，是留在来去顾客中的人情与趣味。
1980年代台湾省经济快速发展，但老百姓观念仍然保守，把情趣视为色情，许多产品不能摆在架上卖。
今天在7-11、全家等便利商店随手可得的保险套，曾有很长时间需要医疗器械证照才能合法销售；跳蛋则被列为“淫具”，一被查到就会被以妨害风化罪起诉。连日渐精美、拟真的情趣娃娃，也被禁止销售。
现在社会风气日渐开放、限制情趣用品的红线日渐松绑，许多当年难以触及的违禁品不仅合法售卖，还能在网络上随时公开比价，甚至各式充满性暗示的促销，不断透过萤幕推播到消费者眼前，使实体情趣用品店不敌网络电商低价竞争，慢慢淡出市场。
这家“钟爱一生”情趣用品店屹立在台湾省近30年，“启蒙不少附近大学的学子”，如今斑驳店门口悬挂特卖的布条。走入10坪左右店面，陈列架上的商品，不难想像当年盛况。 本文随着老板娘洪幸枝的视角，带读者一窥现在的情趣商品市场。
今年53岁的洪幸枝，个头娇小、顾盼生姿，话间透著一股对社会和世俗的通达，众人对她的认识是台湾省经营情趣用品店的老板娘，很难想像她是来自纯朴的台南市郊区。
她在台湾省卖起了情趣用品，在刀尖浪口下淘金，背着妨害风化的各种罪名、多次进出派出所，只为扛起前夫的欠下的巨额赌债、养大一双子女。
回忆起当年频繁进出警局的生活，她淡淡地说，只有高风险、才能有高报酬。
▲ 提起即将关门的“钟爱一生”分店，洪幸枝仿佛眼含泪光，充满不舍。
开张三个月就在女儿面前被捕 卖跳蛋比卖淫罪名更难听
洪幸枝回忆，当年同业间曾为润滑液集体北上立法院开会，“连润滑液也不能卖，说卖了有助强奸犯罪”，同业一听就跳到桌上大骂，“如果强奸犯还要带润滑液，那他就不会想去强奸”。
在几次激烈谈判下，才为润滑液打开空间。当年，杂志上比基尼可以穿，但丁字裤、Ｃ字裤差点被列妨害风化项目。
“刚开店三个月，警察就上门，因为卖跳蛋我就在4岁女儿面前被带走”。
洪幸枝说，自己一生因经营情趣用品出入警局多次，28岁那年，第一次蹲警局、被以“妨害风化”罪名被起诉，就是为了几颗手指头大小的跳蛋。
洪幸枝对当时笔录对话还记忆犹新，当年警察还问我“老板娘，如果有人问你有没有前科，你要怎么回答”？她依法回答是妨害风化罪时，还遭到警察数落，当场被纠正，“是妨害风化卖淫具”。
洪幸枝说，当年卖情趣用品有眉角（闽南语：诀窍），都要准备一个很大的垃圾桶，将跳蛋等禁品丢在底下、上面铺着旧报纸，客人有需要就去垃圾桶找，警察来抓，就说那是厂商进货丢弃的“垃圾”，不算是卖淫具。
她一一细数，吹不熄的低温蜡烛，打开没有火会电人的打火机、项圈、皮鞭，这些都是以“整人玩具”名目销售；按摩棒做成茄子状、小黄瓜等造型，“我只是卖了这些玩具，但客人回家怎么做就是他的自由”。
洪幸枝打趣道，她开的第一间店是“电器行”，卖的大多是装电池才会动的物品，同一家店的商业登记同时也有成衣店、家用品店与玩具行。
与警察谍对谍 练就一眼看穿“便衣”功力
当年业者间对警察查缉有很多“变通方法”，警方惯常以假冒客人上门买违禁品的“钓鱼”方式抓人。
洪幸枝提到，当年分店还是从两位年轻小姐手上顶下来，她们受不了警察天天上门、便衣警察时常暗地搜证、政府单位时常造访“抽检”的生活。
她回忆，就曾有客人上门就说要买跳蛋等违禁品，对方有着整齐短发，穿着高腰裤与黑色皮鞋与皮带，气质一看就是警察。当时她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卖禁品，这位客人还软磨硬泡，直到自己揭露对方的警察身份。
最后才知道，这位客人是高雄来的警察，特地跑来台南买情趣用品，还有台南警察委托他“顺便”购买。
“当年赚钱像流水，一开水龙头就有，高风险才能有高报酬。”洪幸枝说
讲到这里，洪幸枝的母亲洪林秀英在一旁揶揄说，“她（指洪幸枝）卖情趣用品被起诉妨害风化次数太多、累犯太多次不能再被抓，我为了她去警局蹲了两次，戴上手 铐就上警车”。
洪林秀英还说，每年12月警察要结算业绩，这时候抓最凶，一次就是罚4万元。
为“充气娃娃”合法化读遍判决书 同业间情意相挺
在封闭社会风气下，日日与警察斗智的生意，让洪幸枝疲于奔命，每日还要应对各式客人，压力一度大到内分泌失调。
尽管如此，她仍乐观认为，这个行业还是有光明面，同业间十分团结，会同心协力“对抗警察”。
洪幸枝回忆，以往充气娃娃不能卖，有段时间警察查抄特别频繁，同业间风声鹤唳，每隔两三天就有人因为充气娃娃被逮补，自己也被检察官以妨害风化起诉。
当时，台北已经有相关判例，认为销售充气娃娃不触犯妨害风化罪。她为了拼一口气，与同业就搭夜车一路北上，辗转透过同行找到先前判例的法官，并且拿到判决书，开庭时以此向法官自陈清白。
▲洪幸枝认为“情趣”非“情色”，情趣本意是“先有情、才有趣”，情趣用品只是为男女、夫妻关系添加乐趣。
情趣产业悍姐 拒为200万元债务卖断人生
洪幸枝是商场上闻名的“悍女”，与警察、法官斗智斗勇，站在店里的柜台前，更是手腕玲珑，介绍起各式情趣商品来，能让人快速理解个中精妙。
不为人知的是，洪幸枝是台湾经济起飞时期最“典型”的妇女，结婚后多次为丈夫还赌债，一力扛起养儿育女，走入情趣用品产业，全为家计。
“前夫在天公庙前跪着发誓不再赌博，没多久，法院就寄来赌博罪的起诉书。当晚我就睡在店里、不曾回家，离婚时身上有前夫200万的债务。为了儿子监护权，前夫还多要了10万元。”回忆近30年前，连夜搬家、收拾包袱的日子，她与中透露浓浓的落寞。
近30年前的台南，男婚女嫁仍是难以撼动的价值观。相貌姣好的洪幸枝，没多久就有亲戚陆续牵线，希望她改嫁“将来有依靠”。曾有人出价200万，帮她还完身上所有债务，条件是要她将情趣用品店关上，在家安心“相夫教子”。
“我的人生只值200万吗？嫁了之后我的人生怎么算？从此听命于人、没有自主权。”最后，顶着母亲的埋怨、亲戚的不解，她为家计坚持将店开下去。
在民风未开的年代，“单身”女子在令人充满遐想的产业难以生存，洪幸枝曾遭好友以“下堂妇”的理由断绝往来。
后来，只要有人问及另一半，她索性回答不在家，直到近几年才渐为人知她身份证的配偶栏没有填上人名。说起单身身份带来的纷扰，洪幸枝仅淡淡地说，“看尽低潮时的各种社会百态，我不说能省麻烦、避免困扰”。
▲这家在台南的“钟爱一生”，是“洪幸枝的母亲”林秀英经营的分店。
风气开放、网店低价竞争 传统情趣用品店难以为继
情趣用品不分年纪、性别都可能有需求，保守时代即使面临各种困境，仍是一门“热”生意。被问起当时生意盛况。洪幸枝笑说，不少人在还没开店时就来敲门，也有影视歌星在午夜12点店门要拉下的瞬间，溜进来购买。
回忆当时盛况，洪幸枝语中更透露对同业间抱团精神的缅怀。她说，以前抓很紧，通路又少，大家都在风险中过日子，彼此虽然竞争、同样也会联合抵抗警方查缉，都有“抱团精神”，都有默契不会削价竞争，若要打折，也一定是先标上原价，若打折扣是基于店家与顾客的“交情”。
随着慢慢时代逐渐开放，情趣用品通路增加，也有越来越多人投入情趣用品产业。洪幸枝说，后来的年轻人比较“不守规矩”，时常削价竞争，虽说无奸不成商，也让开店的利润骤减。
起家厝（创业的地方）四年前收摊 分店4月底也不做了
近几年，网络电商崛起，因为不需要实体店租金，价格有明显优势。很多老百姓因价格便宜、隐密性高，都在网上购买情趣用品，生意没像往常一样好。
洪幸枝说，事业的“起家厝”早在四年前就收摊，自己也转行求生存，这间小小的分店还能存活，仅为了让守在这里超过20年的老母亲日常生活有重心，平时能与邻居、熟客联络感情，非为了利润考量；由于母亲最近被检出身患癌症、加上店铺租金太贵，才想带母亲回乡下休养。
责任编辑：廖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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